舒家老宅。

舒甜是被留下的教育的， 可她是舒家的千金， 吃穿住行沒有一樣是虧待她的。她住的臥室不比自己家裏差， 而且因為房子的整體風格，更富貴奢華了一些。

躺在華麗的大床上，舒甜閉著眼睛， 睡的正沈。

一道影子飄過窗戶，無視了薄薄的玻璃。它在來到床邊時化成一股淺淺的煙霧， 飛入到舒甜身體裏。

這一切發生的悄無聲息， 熟睡的舒甜、以及老宅中的任何一個人，都沒有察覺。

舒媽媽從夢裏驚醒時， 睜開眼睛就看到明亮的臥室。她猛的坐起來，知道自己已經脫離了那個噩夢森林。

“還有哪裏不舒服嗎？”舒父一邊說著，同時動手將窗簾拉開些， 讓更多的日光進入臥室。

舒媽媽轉頭看向他，發現丈夫難得露出倦容， 而且剛才的聲音也帶著濃濃的睡意。

她望著丈夫， 眼淚忽然大顆大顆的滾落， 捂著嘴泣不成聲。

舒父很少見到她這個樣子，向來沈穩的男人慌了神，皺著眉問她:“你怎麽了？是不是哪裏很不舒服？”

“軟軟， 我的軟軟……軟軟……”舒媽媽現在一閉眼睛，整個腦子裏都是夢裏的情景。她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，心疼的像是被揪在了一起。

“軟軟怎麽了？她被我叫去上學了。”舒父看著淚流不止的妻子，安慰道:“你別哭了好不好？我讓人把軟軟接回來。”

許久之後， 舒媽媽才平靜下來。她搖了搖頭，說道:“不用了，不用讓軟軟回來。”

她害怕自己這個樣子，會嚇到女兒。昨天的事情舒媽媽還記得，那時候軟軟就很擔憂。

“聽你的，不過你要收拾一下，我們去醫院。”舒父對她說道。

“不用去了，我沒事。”舒媽媽知道自己是怎麽了。那是一個夢，還好那只是一個夢。

“但是你昨天忽然暈倒了。”舒父還是不放心。

“我沒事，就是做了個噩夢。”

舒媽媽一直堅持，舒父就暫時不提去醫院了。

“你夢到了什麽，能把自己嚇到那個樣子？”舒父想到昨晚，依舊心有餘悸。

毫不誇張的說，他從未見過妻子如此失態。即使是知道了軟軟並非他們的親生女兒，安宛也沒有這麽……舒爸爸皺眉，覺得她那種樣子與其說是驚恐慌亂，不如用絕望和崩潰來形容更貼切。

提到這個，舒媽媽的神色又陰沈了起來，她過了一會兒才張口說話。

“只是個夢而已，不用提了。”

她低垂著視線，秀美的臉龐一片僵硬。濃密的睫毛遮住了舒媽媽的眼神，淡淡的陰影中，外人看不到她在想什麽。

那雙細長的眼睛，噙著毒蛇一樣的陰冷。舒媽媽身體顫了顫，這雙眼睛其實她也很熟悉。

到學校之後，舒琛軟一直心神不寧的。

到課間的時候，舒琛軟給家裏發過去視頻。她看到媽媽已經沒事了，這才放下積留了一眼的擔心。

結束視頻之後，舒琛軟深呼出去一口氣，放松的趴在了桌子上。

“怎麽了？是舒阿姨不舒服嗎？”原亦在旁邊聽了一些她們的對話，才這樣發問。

“沒有大礙，媽媽昨天做了個噩夢，我有點不放心。”舒琛軟簡單的告訴了她。

一個噩夢，軟軟就能牽掛這麽久，母女倆人的感情不是一般的親密。

原亦心裏感嘆著，然後安慰道:“夢和現實往往都是相反的，讓阿姨不要太放在心上。”

“嗯嗯，現在已經沒事了。”舒琛軟笑了笑，臉上不覆之前的沈重。

臨近放學的時候，原亦問舒琛軟:“你想去我家玩嗎？媽媽說很久沒有見你了。”

舒琛軟聞言，眼底悄悄劃過感動。其實上次見面並沒有隔很遠，原阿姨這麽說，應該在照顧她的情緒吧。

“如果是平時我就去了，可媽媽……我還是回家看看她更放心。”舒琛軟解釋道。

“行，我告訴她。”這個答案在原亦意料之內，她也覺得舒琛軟今天不會過去。

兩人在校門口分別之後，各自回了家。

路上，舒琛軟打開終端，聯系管家機器人:“叔叔，現在媽媽在家嗎？”

“太太去公司了，還沒有回來。”管家回答道。

“那媽媽她有去醫院做檢查嗎？”早上通視頻的時候，媽媽還在家裏呢。舒琛軟沒想到她會照常去工作，最起碼要休息一天吧。

面容英俊的男人微微頷首，臉上是歉意的表情:“對不起，這一點我不知道。”

如果是舒媽媽想知道舒琛軟有沒有去醫院，因為舒琛軟還是未成年人，舒媽媽直接就能從終端看出她的就醫記錄。但兩人反過來了，舒琛軟就沒有這個權限。

仿真機器人的技術已經到了一個高峰，不管是表情還是語氣，都逼真的像個活人。

機器人管家這個神態，舒琛軟下意識的就安慰他:“沒有關系。”

結束了對話之後，沒過多少時間就大家了。

穿過漂亮怡人的庭院，精致的別墅呈現在眼前。家裏迎接舒琛軟的是機器人，已經放學的舒衛琛還在訓練室。

舒琛軟回到自己房間，先將今天的作業都完成了。隨著精神力的增強，課業對她來說越來越輕松。最後收拾了一下書桌，然後就去了花房。

對於精神異能者，未成年之前最好不要學習很深入的東西。這個年紀的大腦發育還不太成熟，出了差錯就很容易損傷。

像用精神力溫養植物，這是很溫和的手段了。現在舒琛軟喜歡上了這種鍛煉精神力的方式，她一去花房，又是待了很久。

等感到疲倦的時候，她就結束了今天的練習，朝樓下走去。

飯菜已經在往餐廳運了，快到平時開飯的時間點了。

“媽媽還沒有回來嗎？”舒琛軟問家政機器人。

她搖了搖頭，然後告訴舒琛軟:“太太和先生不回來吃晚飯了。”

“他們有說為什麽嗎？”舒琛軟追問。

“公司有事情需要處理，他們讓您和小少爺直接用餐，晚飯不用等他們。”保姆機器人答道。

姐弟倆個像是心有靈犀，舒琛軟剛下來沒有多久，舒衛琛也從自己的房間出來了。

他的頭發還有幾分濕漉漉的，明顯剛洗過澡，卻沒有吹頭發。

舒衛琛臉上掛著燦爛的笑容，拉著姐姐往餐廳走:“快去吃飯吧，我快要餓死了。”

“你知道爸爸媽媽不回來了？”舒琛軟問他。

這又不是太罕見的事情，公司那麽多的事情，偶爾加班趕不回來很正常。

舒衛琛習以為常了，他步子很快，邊走邊答:“早就知道了，我放學回來的時候管家叔叔就告訴我了。”

舒琛軟和管家機器人聯系的時候，爸爸媽媽他們還沒有告訴家裏不回來，而舒琛軟一回家就進了房間，所以現在才知道。

家裏兩個長輩都不在，舒衛琛吃飯的時候更放松了。他對自己不喜歡的菜肴完全漠視，只吃自己愛吃的。

舒琛軟本來想管管他，小男孩立即熟練的開始撒嬌。

“今天上課好累哦，而且小霍老師還誇獎我進步了！姐姐姐姐，今天我就挑食一小下下。”

小男孩舉著沒有拿筷子的左手，拇指和食指並出一道幾乎看不出來的縫隙，可愛的向姐姐描述，那一小下下具體是多少。

算了，反正有營養劑在，挑食也不會有什麽大礙。再說了，衛衛也不是每天這樣。舒琛軟很容易就被勸服了，這一頓飯的氣氛相當愉悅。

吃過飯後，舒琛軟就想回房間看書。舒衛琛攔住她，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。

“怎麽了？有什麽事情嗎？”舒琛軟碰了碰弟弟的臉頰，溫柔的問道。

“姐姐你是要去學習嗎？”

舒琛軟點點頭，卻發現弟弟的表情變得有些不開心了。

“可是你以前都不喜歡學習的。”舒衛琛響亮的嘆口氣，似乎舒琛軟做了什麽讓他難以理解的事情。

舒琛軟：“……？？”

有什麽好嘆氣的？難道這不是一件好事嗎

小男孩的五官集合了父母的優點，沒有一處是不好看的。哪怕臉上肉嘟嘟的，眼睛依舊大而晶亮，鼻梁高挺立體。可以預料的，他再長大些一定是個極英俊的少年。

這時他仰著臉，兩條眉毛糾結的快團在一起了。直直的望著舒琛軟，他終於說出了醞釀了很久的話。

“姐姐，你別勉強自己做不喜歡的事了。不學習也沒關系，以後我養你啊。”

小男孩哪怕海拔不夠高，周身的氣勢完全彌補了這點不足。他高高的挺著胸脯，滿臉嚴肅，一點都不像在開玩笑的樣子。

“……”是挺感動的，但是——

舒琛軟問他：“誰告訴你姐姐不喜歡學習的？”

舒衛琛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，說道：“你肯定不喜歡學習呀，不然怎麽每次考試都是班級倒數。那麽簡單的東西，難不成還是因為你傻？”

雖然過去衛衛總是叫她笨姐姐，但不過是開玩笑罷了。

舒琛軟卡殼了，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。

像衛衛這種高階進化者，學習的課業對他開始很輕松。就是已經異能六級的舒琛軟，對學習的東西也是游刃有餘的感覺。可那些東西對於之前的舒琛軟，那是真的學不會！

“你為什麽要養我啊？”巧妙的避過令自己尷尬的部分，舒琛軟開始轉移話題了。

舒衛琛拍了拍自己的胸口，粉雕玉琢的小臉一絲不茍的板著，聲音很霸氣：“我是舒家的男子漢，責任就是保護舒家的女人。姐姐，你只有開心的玩就好啦，我會變得很厲害的，以後我養你，我保護你。”

這一番童言童語，聽得舒琛軟心裏暖暖的。她刮了刮他的小鼻子，笑道：“我相信你呀，但這和姐姐自己學習不沖突呀。”

“可你明明不喜歡學習的呀，你肯定是因為擔心自己不是爸媽的親生孩子，才想讓自己變厲害的。”舒衛琛有些急了，說話的語速都變快了許多。孩童的聲音本來就清脆，音調變了後尾音居然有幾分尖尖的。

說完這段話，舒衛琛忽然意識到自己提到了姐姐會難過的事情。

他慌忙用手拉住舒琛軟，眼眶周圍都紅紅的了：“我不是，我不是別的意思，我就是……就是……”

哪怕是個很聰明的孩子，舒衛琛也才五歲。他能敏感的察覺姐姐的不對，並且想辦法去解決，可要他解釋的清楚，他是說不大上來的。比如安全感之類的詞匯，舒衛琛一時間就沒有想起來。

看他急的都要哭出來了，舒琛軟連忙摟住他，說道：“姐姐知道你是什麽意思，衛衛是想讓姐姐和以前一樣，開開心心的就好。”

趴在姐姐的懷裏，小男孩的聲音悶悶的，還有一抽一抽的泣音:“就和以前一樣嘛，不要改變好不好？”

你還是我的姐姐，你一直是我的姐姐，你永遠是我的姐姐。血緣不血緣的我才不在乎呢，還和以前一樣，你永遠是我要保護的人。

很多話，舒衛琛沒有說出口，舒琛軟卻能理解他的意思。

感動伴隨著難過，舒琛軟臉上露出一個苦笑，眼睛漸漸漫延上濕意。

她可以說“好”，可以讓衛衛立刻就放心，但是舒琛軟想去敷衍他。衛衛是一個很聰明的孩子，舒琛軟想認真的和他談一談。

她望著弟弟，神情專註，“過去的時候，我從來沒有想過，有一天我居然會不是我們家裏的孩子。這麽匪夷所思的事情都能發生，還有什麽是不可能的呢？”

“我不能消極的等待著，不然下次突然狀況發生時，我只能束手無策。”

“衛衛，只有自己足夠強大了，才不會畏懼任何降臨的危險。”

這樣的姐姐，舒衛琛是有些陌生的。

在他的固有印象中，姐姐無憂又快樂，會因為即將到來的考試和考試後的成績郁悶，一張臉難看的像只苦瓜，或者就是類似於這些的事情。單純的人，連煩惱都是很小很小的一點。

可現在，舒衛琛面前的姐姐不太一樣。她眼眸中有舒衛琛看不懂的東西，連嘴角翹起的弧度，都莫名讓人覺得沈甸甸的。

“那好，等你累了的時候你就休息。”舒衛琛又抱了抱她，聲音輕輕的。

“你不想努力了也沒有關系，舒衛琛會一直保護舒琛軟的。”

舒琛軟“嗯”了一聲，眼淚卻不受控制的流了出來。

恨她入骨的仇敵，前途未蔔的未來，壓在心裏的悲慘結局……有時候舒琛軟會強迫自己不去想，她怕自己會喘不過來起。但這一切的代價就是為了可以擁有這麽好的家人，舒琛軟想，自己是願意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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